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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增長:邁向可持續生活的替代經濟改革建議

圖、文:張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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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資本主義是鼓吹經濟增長及發展的意識形態。經濟全球化為世界既創造繁榮又埋下禍根 (Centeno & Cohen 2010、Wallerstein 1999)。一方面自由貿易、外商直接投資和跨國公司的散播,形塑了發達國家和欠發達國家的文化、經濟、政治和社會面貌,另一方面以增長掛帥的經濟機器,收割自發展中國家的經濟成果,以及利用不可持續的營商方式來回饋已發展國家。這就是自 2000 年起各地出現的反全球化運動的背景 (Callinicos 2006),正也是 2008 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琳瑯滿目的另類經濟方案的原因。

本文將先介紹全球資本主義、經濟繁榮、剝削地球資源和可持續性等概念的內在關係。其次,將解釋已發展國家的繁榮如何以落後國家的環境作為代價。最後會引用非增長運動 (Degrowth movement) 作為案例,提供一種替代的經濟方式和自然觀,來邁向可持續生活。

全球資本主義與增長的極限

全球資本主義即指私有財產和市場交易以全球規模來擴張 (Centeno & Cohen; Kelly 1999; Wallerstein 1999)。 這種市場經濟被視為 「能夠持續繁榮增長的唯一安排 (the only arrangement capable of generating sustained increases in prosperity)」(Wolf 2004: 319)。因此,自上個世紀以來,人類的平均預期壽命、嬰兒死亡率、飢餓、文盲和生活水平都整體改善 (Norberg 2005)。儘管這系統造就了「歷史上無法想像的繁榮 (historically unimagined prosperity)」 (Centeno & Cohen 2010: 207) 和自由,資本積累 (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亦導致經濟危機、社會不公、環境污染和世界不均等的災難 (Callinicos 2006)。簡言之,資本主義全球化是一把雙刃劍。

全球資本主義亦影響了新形的社會關係、欠發達經濟體和自然環境。第一,全球資本主義有其內在的「發展拜物教 (growth fetishism)」的傾向 (Hamiliton 2003)。Ritzer (2004、2007) 以「增長形全球化 (grobalization)」來形容以增長引致全球化的後果。「增長形全球化」主動磨滅地域性差異,從而保持「增長迫切性 (growth imperatives)」,產生了「非地域 (nonplaces)」、「非物 (nonthings)」、「非人 (nonpeople)」 和「非服務 (nonservices)」等缺乏特性和實質內容的後果 (Ritzer 2004: xii、2007: 59)。

第二,為了繼續積累資本 (capital accumulation),全球資本主義極欲擴大區域差異 (hierarchy of space) 和拓展商品鏈 (commodity chain)。因此核心國家與邊緣國家間的差異,形成了一個軸向的生產關係 (axial relationship of production) 和商品交換模式,將剩餘價值轉從邊緣地區 (periphery) 移到核心國家 (core),繼而進一步剝削邊緣地區的資源,並激發「更大兩極分化 (even greater polarization)」(Wallerstein 1983:30)。 例如,大英帝國曾試圖在 19 世紀的「發達地區 (developed world)」及其「不發達地區 (undeveloped regions)」 採用貨物和資本的「單一自由流動體系 (a single system of free flow)」(Hobsbawm 1999:xii)。為了維護英國的壟斷地位,該體系確保落後地區沒有工業化,並作為世界貿易流轉的匯點。

第三,全球資本主義發展正立於環境極限的懸崖絕壁。 Meadows 等 (2014 [1972]) 指出「增長的極限 (limits to growth)」和提出崩潰即將到來的理論,例如臭氧層已出現破洞並在惡化中。 由於指數式增長使用的資源多於自然禀賦的可持續水平,如能源開採和排污現正在超調 (overshoot) 全球生態的自我回復系統,Meadows 等繼而質疑在可見的未來能否會持續增長。全球資本主義亦不應該忽視從食品到能源等環境約束下無法逆轉的風險 (Centeno & Cohen,2010) 。 於是在上世紀末,聯合國出版了《我們共同的未來》(Our Common Future) 報告呼籲可持續發展之必要 (WCED,1987)。

總之,增長經濟的核心是資本主義於全球擴張。它以環境為代價來為經濟孳生企業利潤和資本回報,沒有生態可持續性。由於已發展國家處於商品鏈的上游位置,經濟發展的全球擴散拉闊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差距,令發展中國家陷入資源流失和經濟剝削的雙重打擊。

另類經濟改革建議一覽

雖然鼓吹經濟全球化者認為「經濟增長已經成為常規 (economic growth has become a routine)」(Wolf 2004:314),但其他論者和社會運動家則批評「經濟不曾好好地服務我們 (this economy is not serving us well)」(Miller 2005:3)。 他們呼籲經濟必需超越指數式增長 (Meadows 1972; Daly & Cobb 1994),並探討經濟的其他可能性 (Miller 2006; Gibson-Graham 2006)。


圖一:七種替代經濟方案。(筆者製圖)

總的來說,現時大概有七種替代經濟提案 (見圖一)。首先是替代貨幣 (Lietaer & Dunne 2013)。他們認為法定貨幣和現行貨幣系統的設計是金融危機和經濟不公的根源 (Felber 2017)。這些建議中,設計功能性而非投機性貨幣並取消利息,將使經濟更人性化。其次是 Hawken (2005) 主張建立商業生態系統 (ecology of commerce),可以在自然資源和商業發展之間取得平衡,他並且呼籲商業機構必須承擔從量變到質變的價值革新責任。第三為生態經濟學 (Daly&Cobb 1994,Jackson 2009),新古典經濟理論將環境問題視為「外部性 (externalities)」,Daly (2015) 和 Jackson (2009) 的這個學說以對傳統經濟學的基本假設進行了整理,並倡導將經濟視為生態圈的子系統,以後籌劃經濟必須權衡自然資源的虧盈。再者為共善經濟 (Felber 2015),這是自 2010 年以來的一項運動,它將 Daly 和Cobb (1994) 的提議 ,將共善價值取代貨幣價值,來納入個人生活和審計公司的工具。第五,社區、社會和團結經濟 (Amin 2009、 Fontan & Shragge 2000、 Gibson-Graham 2006、Miller 2010)。這些小組認為人們富有創造力和賦能,可以通過社區和相互支持來建立集體和替代品,來生產商品和服務,創造就業和緩解不平等 (Fontan&Shragge 2000; Miller 2010)。第六是社會企業 (Hulgard 2010、Cameron 2010)。社企旨在通過商業運作來解決解決社會問題。儘管傳統商業業務最多僅僅劍指營利,但社會創業通常將財務利潤和社會效益兼舉,堅守商業和社會的雙重底線。最後是後增長 (post-growth)和非增長 (degrowth) 經濟體建議 (D'Alisa, Demaria, & Kallis 2015、Hamiliton 2003)。這批人士認為「增長拜物教」是經濟和社會問題的癥結所在 (Hamiliton 2003)。非增長運動是一種基於歐洲現狀的跨國實驗,旨在挑戰現有的以市場為基礎的社會關係,並將環境可持續性、社會正義和福祉面臨的種種危機歸咎為成長的代價 (Demaria 等 2013、D'Alisa, Demaria & Kallis 2015)。

由於篇幅所限,以下討論只會將非增長運動於西班牙所作所為以案例研究的方式,其如何回應全球化和可持續發展,並嘗試提供解決方案。

非增長:從口號到運動

非增長概念源自 2001 年時社會運動家的口號,後逐漸演變成以科學為主的社會運動。它的任務是挑戰「無所不在的市場關係 (omnipresence of market-based relations)」和「增長為基礎 (growth-based roots)」的環境可持續性、社會正義和生活福祉 (Demaria et al 2013、D'Alisa, Demaria, & Kallis 2015)。它超越了生態經濟學並反思經濟發展 (Muraca 2015)。從 2008 年的非增長宣言中,它呼籲在「富裕地區(wealthy parts of the world)」將生態足跡「適當調整(right-sizing)」至可持續發展水平 (Research & Degrowth 2008)。不要增長後,他們希望通過減少消費和縮減生產需求來消除能源和資源的消耗,令生態和社會退化與經濟增長的脫鉤成為可能。

非增長運動源自生態、福祉、生命意義、生態經濟學、民主和正義 (Demaria等 2013)。自工業化和資本主義擴張以來,經濟增長一直被視為經濟和治理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然而通過追求回報和擴大經濟規模,無法為大眾爭取社會正義和美好生活的權利 (Muraca 2012)。構想中的後增長型經濟能夠延緩資源過度消耗和能源枯竭 (Garcia 2012)。

非增長運動通過街頭行動、研究、教育和現在進行中的政治參與,來詰問以增長為本的現行經濟。它於歐洲有一系列的教育活動、研究及推廣,譬如在不同城市舉辦了共6次的非增長會議,與會人數從 140 人到 3,000人不等。 此外,自 2014 年以來,每年都有一次為期至少一週的暑期課程,來培養有志於後增長或非增長研究和推廣的相關人材。現在《Degrowth: A vocabulary for a new era》一書有超過 10 種翻譯版,也至少出版了 8 篇經同儕評審的學術期刊和文章 (Asara 2016)。 此外,非增長運動有一個官方網站和社交媒體平台如 Twitter 和 Facebook,來宣傳其活動及主張。

表一:非增長政策建議 (Demaria 2016)

項目

政策建議

1.

公民債務審計

2.

工作分擔

3.

設立基本最低工資及頂薪點

4.

綠色稅務改革

5.

禁止投資或贊助環境污染的項目

6.

支持替代及團結社會

7.

優化建築物的使用

8.

減少廣告

9.

訂立環境限制

10.

取消以國內生產總值為經濟的指標

自 2014 年以來,於西班牙的非增長運動開始涉足政治。他們與左翼政黨一起成為「運動黨聯盟 (the movement-part alliances)」的一員,並曾參加 2015 年的巴塞羅那市選舉 (Asara 2016)。在政策方面,對當局有一些促進收入平等、公平就業、環境保護和社區團結的政策建議 (見表一)。例如,非增長運動參與者認為國內生產總值 (Gross Domestic Product) 是一個誤導性指標,他們建議尋找另一套計量繁榮和福祉的指標。

總之,在列出七個替代經濟建議後,我們可以看出非增長運動正展示了其使命、西班牙國內的實踐和政策方向。

討論

本節將以主要以西班牙的非增長運動,討論其從願景到實踐,對發展、可持續性和美好生活的新見解。將探討以下論點:作為可持續生活的替代經濟建議;揭示 (debunking) 成長和大眾福祉背後的謎思 (myth);重構可持續性的構想;達成好生活的關鍵人物和集體行動;以環保、人文和替代經濟工具三管齊下;扭轉地域及國家間的差異。

第一,非增長運動作替代全球資本的方案。Heath (2009) 認為資本主義的缺憾容易理解,但要鏟除整個制度則難以撼動。雖知易行難,我們可以思考如何管理市場、分析價格機制的局限和了解配置資源的激勵機制。非增長運動進而批評商品化重新定義經濟關係和個人身份認同 (Gibson-Graham 2006)。它試圖指證「增長形全球化」的惡果 (Ritzer 2004、2007),並呼籲通過減少對指數增長的追求,來增加對社區建設的興趣。

第二,非增長運動揭示經濟增長與大眾福祉之間的謎思。雖然我們反覆被灌輸經濟增長帶來民眾福祉的說法 (Muraca 2012),非增長運動卻質疑這樣的增長能延綿多久。它以間隙式的革新帶來迎社會充權 (Hahnel & Wright 2015)。這種經濟轉型可望不會遏抑經濟繁榮、生活水平和方式,於低成長時期,這些改革提案會帶來社會公義、美好生活和福祉。

第三,非增長運動重新定義可持續性,解除經濟與環境二元對立的謎思。他們提出經濟低增長或零增長是個好選項,既免卻全球資本主義的積習,又令環境可持績下去。由於資料數量有限,根據發展公式,若果開採多於回復,成長必步向衰亡;只有增長減緩,開採低於回復,環境退化才能延遲。縱生態現代化論者認為經濟增長或不會逾越界限,因科技進步和生產力提升能邁向綠色的未來 (Elliot 2002)。告別增長型經濟後,社會不僅依賴技術創新,更鼓勵個人能力和集體團結來創造人們福祉。

第四,非增長運動以集體行動作為可持續發展的推手。個人、市場、社會和國家被認為是可持續發展的推動者 (見表二)。以上提到七種替代經濟方案,各個提案按其假設,診斷出不同的症狀和病源,從而對症下藥。就像社會企業以市場來排解社會問題,非增長運動則關注公民參與和公民社會,如 Indignados 運動,作為非增長的分支,通過一系列的街頭示威和公民參與來創建巴塞羅那具社會經濟互助的另類社區 (Asara 2016)。目前,非增長運動正步入政治,參選各級議會,望能最終用公權力來實踐他們的理想。此外,非增長運動質疑當前經濟的作用和得益者的角色,務求於市場的殖民權力外另起爐灶 (Fournier 2008)。

表二: 可持續發展的四大推手

個人

市場

社會

國家

第五,非增長運動推動環境保護、人本意識和替代經濟工具來回應經濟和環境問題。正如 Lietaer & Dunne (2013) 認為貨幣制度的紕漏是當今經濟百病之源,故要創建另一套金融系統以免重蹈覆轍。非增長運動針對當今社會以增長為典範,欠缺環保意識亦忽略關顧人民的經濟,所以他們希望建立以一個以互助為基礎、以交換取代交易和非增長為目的的未來經濟。

第六,非增長運動可提供翻轉核心和非核心地區間的軸向發展關係。因無增長的迫切性,發展國家的國民和機構減少消費、調整生產和重配資源。緩慢的發展步伐亦能核心國家對發核心國家的資源搾取及剩餘價值剝削,從而減少商品鏈的軸向流動及改善區域差異。由於該計劃的起源和焦點在發達國家 (Research & Degrowth 2008),發起人尚未對欠發達經濟體具周詳的執行方案。[1]

撮要

總而言之,非增長運動通過群眾運動、研究、教育和參與政治等方式,詰問現有以增長為臬圭的經濟體系。相對其他替代經濟方案,非增長還揭示指數式增長的負面影響和環境限制。 它旨在對資本主義再政治化,改善生活質量,並恢復到可持續的生態水平。在非增長的口號下,試圖以環保意識、以人為本和替代經濟工具三管齊下回應全球資本主義的弊端,鼓勵個人通過集體行動實現可持續發展,並在西班牙以政治參與及政黨政治,試圖改變體制內的經濟。通過文獻回顧,對他們的成就着墨並不多,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和數據以驗證非增長的影響。

 

[1] 關於非增長於欠發達國家的實施,筆者曾試圖 F. Demaria 於2016 年的維也納大學演講提出這問題,從他的回答得知非增長運動未有打算拓展到欠發達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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