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坊

新作坊 Humanity Innovation and Social Practice

瀏覽人次: 1686

文章分享:


從小鎮的生活關注裡,看見地方的整體性:「田野勤學」的小鎮行動

作者 / 杜望春

自從開始種植黃豆,到真正返鄉並開始推廣臺灣國產雜糧及食農教育迄今,「田野勤學」創辦人陳光鏡其實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開始做這麼多黃豆本業之外的事。

最初是當「田野勤學」舉辦的活動在下午三、四點結束後,來參加的訪客或朋友時常詢問:「北斗還可以去哪邊」。當時光鏡的回答都是請他們可以自行Google搜尋,反正應該很多嘛!但有一天,太太忍不住問他,北斗到底可以搜尋到什麼。於是光鏡自己Google了一下……好像還真的沒什麼。可想而知,這些遠道而來的訪客朋友,可能最多買個洪瑞珍三明治、吃個北斗肉圓就打道回府了。

這件事也讓光鏡開始思考:是不是需要重新來看看北斗這塊地方?


圖:「田野勤學」的靈魂人物:光鏡與時常點破他迷津的太太慧璇。(田野勤學提供)

「寶斗舊時光」行動

然而該怎麼來「看」呢?光鏡自己並非人文社會科系出身,「田野勤學」以往關注的事務也以國產雜糧、食農及生態教育為主。尤其當時「田野勤學」正開始要打開品牌知名度,也承接了一些政府計畫正在執行。「看看這塊地方」無論對光鏡或是整個「田野勤學」團隊來說,都是全新的挑戰。更別說北斗小鎮自清領時期以來長期作為彰化南端的政經信仰中心,有太多太多可以「看」的面向,令人眼花撩亂。

幸好北斗還有老街區、老市場,那就從這些地方開始吧!當「田野勤學」團隊人手較為充足,無論黃豆種植、相關產品製作、行政核銷、田野調查、影像拍攝剪輯均有成員能分工執行之後,便於北斗老街區、北斗紅磚市場及旁邊的公有零售市場展開踏查,收集影像與故事,並且開始研擬舉辦走讀活動的可能性。但因部分店家主事者的年事已高,生意隨時可能停止營運,再加上多次造訪,有些店家開始對訪談顯現疲態,光鏡最後決定把這一系列的調查內容數位化,設計成「寶斗舊時光地圖」,希望能以這一份地圖向來訪的人們介紹北斗,也讓他們能以自己最舒服自在的步調來認識北斗。


圖:「寶斗舊時光」地圖,持續增修中。(田野勤學提供)

「寶斗舊時光地圖」勾勒出了不同地方生活層面的幾個重要座標:地理上位於鎮中心的古蹟戲院、歷史上北斗繁盛時所發展出的製油廠與家具產業、信仰上街庄中心的媽祖廟與社區中心的角頭廟等等。但這份地圖某種程度上也刻劃了光鏡與「田野勤學」團隊作為返/入鄉青年,如貓般小心翼翼地舉步、觀察,重新探索這塊地方、重新追索自己如何在這裡「生活」,並與這裡建立關係的軌跡。光鏡也自承,他在製作這份地圖時,並沒有想到與店家可以有什麼樣的合作,很多都是從「田野勤學」在北斗生活的經驗出發。

以零售市場裡的刀具行為例:數年前光鏡要買除草用的鐮刀而來到這間刀具行,一開口說要買除草用的鐮刀就被老闆反問,你要割什麼草用的?光鏡一下子也傻了,沒有想到鐮刀還有分割什麼草用的。後來才知道,原來光是除草的鐮刀就有分家庭園藝、農業及園林用途,直刃彎刃長柄短柄平刃鋸齒各有擅場。只是對一般農民而言講這些都太複雜,對他們而言當然是因為要割雜草、芒草、牧草等而來買鐮刀,所以老闆才會劈頭就問割什麼草用的。當然光鏡之後就知道要買什麼鐮刀了,但從中可窺見一位返鄉青年對農業生活與市場的再探索。


圖:刀具行陳列的各式刀具,各有各的用途。(田野勤學提供)

因而「寶斗舊時光地圖」既是旅人按圖索驥的工具,也是一幅小鎮日常的寫照,更述說著光鏡與「田野勤學」返/入鄉的故事。透過這份地圖,光鏡邀請所有來訪的朋友們,一起走入「田野勤學」在北斗小鎮的日常生活。

寶斗青村未來式

「田野勤學」的基地在遠離北斗文教精華區的農地當中,能就近提供食農及生態教育的服務。然而光鏡始終覺得,如果要與在地其他伙伴有更多的串聯與合作,或許還是需要一個在市區的據點,能讓大家有機會多聚在一起交流。剛好國發會開始在徵求「地方創生青年培力工作站」的提案,北斗郡守官舍也正在招標尋求經營活化者,旁邊有一棟附屬建築看起來很好用……。因緣際會之下,催生了目前「寶斗青村未來式」計畫的「寶斗青年工作站」


圖:「寶斗青村未來式」的「青年工作站」,位於北斗郡守官舍旁。(田野勤學提供)

由於計畫對人才培育及知識分享的要求,光鏡在「寶斗青村未來式」中規劃了一系列的講座,邀請鄰近鄉鎮或彰化縣內的伙伴來傳授經驗與知識。這一系列的講座先從「回家的理由」談起,扣問青年自身返/入鄉的動機,再從「品牌」談到個人生活的實踐。光鏡認為,並非只有商業經營才需要「品牌」,個人生活之中,如果能活出自己的風格,也是在建立個人的品牌。這個「品牌」可以是一些堅持的事、一些價值觀,但最重要的是要在生活中把這些堅持與價值觀實踐出來,否則都只是空談罷了。

在「回家的理由」與「品牌」之後的講座主題,則是「空間的中介」。光鏡以郡守官舍建築的「緣側」來說明何謂「空間的中介」:緣側介於建築的內外之間,既調和內外的差異,同時也為內外空間創造新的意義與用法。例如光鏡曾經在郡守官舍辦過音樂演奏及長者走秀,利用緣側作為向外延伸的舞台,也向內連接郡守官舍內的空間作為舞台的縱深。把這個概念延伸到實踐場域,光鏡期待返/入鄉青年能扮演這個「緣側」的角色。以北斗的老街區為例,過去此地在居民生活中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雖然現今已經有些跟不上時代轉變,卻可以透過「寶斗舊時光.好事集」的行動,轉化為大家從「舊時光」開始認識北斗的場域。返/入鄉青年對於他們各自熟悉的北斗街區與空間,或許也可以有一些跳脫固定思維的運作,驅動不同產業的連結,發現空間及場域的新價值、新用法,更讓來訪的訪客有更多元的體驗。


圖:「寶斗舊時光市集」,由北斗「吉發咖啡」與「田野勤學」合作的市集。居民都說郡守官舍這裡第一次有這麼多年輕人。(田野勤學提供)

從返/入鄉的意願出發,談到外顯的生活風格,再往外延伸到生活的空間與場域──光鏡安排「寶斗青村未來式」講座所採取的路徑,與「寶斗舊時光」竟有些類似,都是從個人的生命經驗與風格出發,擴及日常生活的場域。如此似乎也令人有些期待,「寶斗青村未來式」講座繼「空間中介」之後預定的主題「影像」,除了介紹影像資料的留存外,是否也會談談關注與紀錄小鎮時的所見及反思?正如同「寶斗舊時光」地圖從「田野勤學」的日常來描繪北斗一般,返/入鄉青年有沒有可能從日常影像的記錄與堆砌,慢慢窺見這座小鎮的吉光片羽?

而在已舉辦的數場講座中,前來參與的大多都是對返/入鄉有想法的青年。無論是小有行動成果的人、懷抱志向想要實踐的人、亦或是學有一技之長打算貢獻所學的人,都來到這幾場講座中與講者交流。當然,這幾場講座的目的原本是「人才培育及知識分享」,主題也沒有偏離光鏡原來的規劃,但在講座中,聽著返/入鄉的青年「前輩」們談論自己回家的理由、對生活及品牌的堅持,卻讓人莫名感到相互扶持的溫暖,彷彿又有勇氣在返/入鄉的路上多走一小步。

「寶斗青村未來式」雖然才剛起步,但未來希望能為返/入鄉青年創建更多合作的可能性。在青年培力站計畫起跑前,光鏡早和部分在地伙伴一同建立「寶斗之光青年論壇」與「寶斗開講讀書會」。「寶斗之光青年論壇」除了聚集北斗及週邊鄉鎮從事各種產業的青年相互認識外,也在不同產業思維、供需狀況的交流中,尋求在地青年之間的合作共生。在論壇的交流現場,亦可看見論壇的幹部們在青年之間穿針引線,了解青年個人背景及需求後,引導其與可能符合需求的人談談。

「寶斗開講讀書會」則從早期真正的「讀書會」形式,依據參與青年的意見修正過執行方式。例如有青年反映,讀書會雖然是個強迫自己看書的好方法,但事務繁忙,實在很難準時看完一本書;也有青年認為,讀書會的重點在於了解不同背景的人怎麼思考同一件事。因而目前的「讀書會」以知識或訊息的定期分享為主,一方面強化青年對在地故事及議題的認知,另一方面也以新知識或好書的內容分享、討論來擴張青年的視野,規劃攜手實踐的行動方案。「寶斗青村未來式」亦將承繼這兩個行動的成果,繼續推動青年之間的相互合作、培力與行動。


圖:「寶斗開講讀書會」的分享會現場,文史工作者與在地青年討論老北斗的故事。(寶斗青村未來式提供)

光鏡更認為,僅只有利益結合的合作不能長久,也無法進一步創造什麼意義。理想中的合作是大家都「為彼此多想一點點、多做一些些」,相互為對方著想,並不需要很刻意的勉強配合,而是在自己正在進行的項目中尋找可以延伸的接點,為彼此的日常生活與工作創造新的路徑與價值。然而這也顯示,「寶斗青村未來式」不會刻意為青年設定合作的方向,反而希望青年首先要真正的在這裡「生活」,活出自己的品牌,然後才會「長」出合作的契機。「寶斗青村未來式」能提供的僅是讓品牌風格茁壯的知識、合作機會生長的土壤,至於青年之間的合作要如何長出來、長得又如何,就端看青年自身的機緣與積極度了。

「日常生活」與「地方性」

無論從「寶斗舊時光」亦或是「寶斗青村未來式」,均可見「田野勤學」的行動模式,是從團隊成員自身的生活樣貌及風格出發,推己及人,並延伸到對場域的觀察及行動。如果說「寶斗舊時光」意圖描繪出令人感到親切自然、沒有刻意迎合「觀光」的小鎮生活,「寶斗青村未來式」的講座就是企圖再將這一套生活與行動的路徑與方法傳播給有意思返/入鄉的青年,一起努力從各種不同的面向及專業,努力探索及深化「北斗小鎮」的意義,而不僅止於「吃在北斗」這類側重在地小吃,過於片面的觀光宣傳手法。

從另一個方向來說,「田野勤學」與光鏡的行動,也是自北斗小鎮這塊土地上「長」出來的。從最早光鏡對農業一無所知,到踩入田壤、落地返鄉,再到「田野勤學」、「寶斗青村未來式」,生活中各式各樣的需求催生了實踐行動,而在行動中,無論自身、團隊、返/入鄉青年伙伴、甚或是在地居民的需求又會再度湧現,呼喚新的行動投入。一層一層的需求與實踐行動疊加,讓「田野勤學」既慢慢與地方強化聯繫,又穩健的向外拓展,宛若黃豆的根鬚般深入大地並延伸出許多支系。期待「田野勤學」未來能以「寶斗青村未來式」及其它多樣的行動為北斗及周邊地域「固定」住更多還在游離的返/入鄉青年,一起壯大,豐富地方的內涵。


圖:「田野勤學」團隊在基地前合照。(田野勤學提供)


【延伸閱讀】

教育廣播電台「樂活ING」節目專訪田野勤學

小人物大事集(教育部青年發展署「青年參與社區行動」計畫行動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