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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探尋多元的日常經濟Ⅰ:臺北市社造沙龍見學篇

作者 / 郭怡棻

微涼的週三傍晚,臺北街頭有一小群人不是走在回家的方向,而是往大稻埕「永樂」、「太平」兩所老校旁的十字路口行來。匆匆越過街路,走進一棟有著美麗洗石子立面與泥塑古典山牆的老房子。房子外邊,灰色的牆面上高掛著「仁安醫院」四個大字,這是1927年興建,陪伴許許多多大稻埕人治癒病痛、重獲健康的西式診所,也是臺灣第一棟全館捐贈的醫生館,更是全臺第一個具有實體空間的社造中心。

九十歲的老屋總也不老,屋內展示的醫療器具與柯氏家族資料,還記憶著往日風華;來自不同社區的孩子、青年、長者與專業的社區規劃師,在這裡走動來去,共同認識及參與臺北市社區的經營與創造,也更增添老房子的生氣和活力。而今晚走進臺北市社區營造中心(以下簡稱社造中心)的朋友,正是要來參加一場沙龍聚會,共同在老屋明亮迷人的空間裡,一起探尋「多元的日常經濟」。

社區×生活×經濟

談到經濟,每個人可能會有不同的想像,有人會想到薪水開銷花費,也有人會想到生產流通交換,還有人會聯想到社會課本曾經出現的「經世濟民」之類的詞彙,或許更多人的耳邊是出現響徹雲霄的「拚經濟!」口號。經濟未必要拚才會贏,不過經濟往往和個人的生活與生計密不可分;而在社區裡頭,人們的需求、服務,資源的交換、分享等節點所串接起來的「經濟」,也經常是連結人與人關係的動力,甚至是「community/共同體」永續發展的關鍵因素之一。

根據社造中心吳碧霜執行長的說明,這場活動是社造中心在今年(2017)8月底舉辦「臺北市社造永續經營的下一步」論壇,盤點不同社區、社群、新創團隊、公益組織的需求與關注議題,以及對臺北市社造下一階段永續經營模式的建議,所延伸出來的三場社造沙龍之一。


圖:吳碧霜執行長介紹沙龍主題的發展脈絡。

這場沙龍試圖把經濟放回到日常生活的脈絡裡,首先邀請在社區與社群中走跳行動且不間斷思考的社區工作者、社會企業創業者、服務設計師,來談談他們眼中的「多元的日常經濟」,分享各自正在著手進行的事業。接下來,主辦單位細心安排分桌討論活動,由今年入選臺北市社造點的三組團隊代表,帶領參與者們一起描繪與想像臺北日常經濟的樣貌,並延伸至社區工作與日常經濟結合的可能操作模式,進一步思考該如何建構更友善的工作環境。

社會經濟?團結經濟?

被交付介紹「社會經濟」與「團結經濟」任務的主持人周睦怡,目前是科技部人文創新與社會實踐計畫的博士後研究員。她從大學團隊與社區合作的工作經驗談起,在行動過程中,經濟是大部分社區伙伴首先會關心的議題,「要怎麼去找出資本主義邏輯之外的經濟模式,我們就必須先跳脫資本主義的『經濟』,去想像另外一種經濟的可能性。」因此計畫在社區的工作有許多是促進社群的團結合作,譬如透過交換的行為去連結以往不曾接觸過的社群,或者去強化既有社群的團結。

周睦怡認為,資本主義強調利潤、注重效率,對於社群的團結會帶來一些危害與挑戰;在這樣緊張的競爭關係中,技術很難共享,也會產生很多輸家。然而,這些輸家並非在社會或經濟方面全無貢獻。相較之下,社會經濟的出發點是「共同的需求」,並不以獲利為最大目的;一開始可能是個人在生活上所需要的服務無人提供,於是集結了有類似需求的人,透過彼此的力量共同籌畫及提供服務。構成服務的方式也很多元,可以透過志工、換工等不同形式來互助,而金錢交易通常是最後才會運用到的。


圖:參與者聚精會神聆聽主持人周睦怡介紹「社會經濟」。

除了重新認識與詮釋經濟之外,社會經濟還有一些基本原則。首先是以社群為主體,而在鄉村地區因為地域觀念較強,可能會以地域為主體。其次強調公共參與和民主決策,在社群中的每個成員都要參與討論,也要付出努力,並且共享成果。與此相伴的是「社會賦權」,一群人要經過討論、達到共識再做出決定並不容易,因此在過程中的教育非常重要,而失敗經驗的累積往往也是共同決策中非常好的教育與學習過程。再者,社會經濟的組織都非常強調自主性,不管是經濟或是運作上面的自主性。最後是相對重視分配的公平與正義

針對最後一點,周睦怡拋出一個問題:「在高異質性組成的社群裡,高收入者與低收入者獲得相同的服務時,需要付出一樣的勞動跟金錢嗎?」在很多社會經濟機制的設計中,會把資本主義裡關於服務的價格透過其他方式進行價值轉換,譬如十分鐘的義診可以換十分鐘的家庭打掃,這在資本主義的邏輯上幾乎不可能存在,也導致某些人在昂貴的醫療體系裡被邊緣化,不過在社會經濟運作的邏輯中,採用時間作為基準來交換不同的勞務,這件事卻有可能成立。

她指出:「在社會經濟裡面的想像,其實很仰賴這種多元經濟的各種方式一起相互搭配,這並不是說完全脫離資本主義而存在,而是在資本主義邏輯下,還有很多沒有被看到的經濟與交換行為,它都可以成為社會經濟裡面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相較於社會經濟中社群同質性較高(皆為生產者或都是消費者)的現象,團結經濟納進更多異質性的成員,裡頭有勞工(生產者)、使用者(消費者)、還有理念的支持者,因此決策會變得更複雜,卻也更能反應市場現況及社會脈動。周睦怡說:「團結經濟不僅解決人的異化問題,也嘗試去解決物的異化問題。」換句話說,團結經濟提供的產品或服務,透過社群的經濟行為,不但造福了成員,還顧及了社群的團結與共好,也在共同決策上兼顧了環境正義。

創造新商業交換形式的「好食機」

自言離開學界創業,就不用再引經據典,而是老闆說了算的「好食機」創辦人謝昇佑,一上臺就問全場聽眾「什麼是經濟?」有人說「賺錢」,他追問為什麼要賺錢?聽眾再回答「生活」。此外,也有人認為經濟是供需的交換。人稱「謝老闆」的他,在與聽眾一問一答的互動中,歸納出初步的結論:「經濟簡單講就是我們為了維持生活,對資源的有效利用。有效利用的方式有很多種,貨幣經濟就是一種。」

謝昇佑指出要討論經濟,必須先釐清商業、貨幣經濟、資本主義三個概念。資本主義的源頭可追溯至16世紀,商業卻是有人類社會開始就已經存在。人類社會為了生存,以及生活上的各種需求,而有了分工。分工之後社會是分開的,需要透過交換重新鏈結在一起,因此交換產品或服務的商業自始就伴著人類社會存在。而貨幣經濟可以溯及史前人類用貝殼交易,貨幣本身是種擴大交易的媒介工具。

謝昇佑犀利地說,我們常把商業、貨幣經濟、資本主義搞混,想成同一件事情,造成想像力的匱乏。以為批判資本主義的人,就不能搞商業;以為搞社造的人就不能賺錢。這都源自於想像力的匱乏,縮限了行動的可能。他以社區貨幣為例,說明從舊有基礎上創造出來的新交換形式能夠去蕪存菁。譬如社區貨幣善用了貨幣經濟方便交易的特性,並採用到期幣值歸零、無法有利息增值的機制設計,避免了累積貨幣、資本過度集中的缺點。

好食機的創立也是循著類似的途徑,去思考資本主義之外的商業能夠運用什麼樣新形態的交換模式。迥異於資本主義下常見的平台經營模式,需要透過壟斷資訊或生產來源,才能突顯處於交換兩端之間的中介者價值。好食機試圖將在資本主義體系中可能會被犧牲的小型農業生產者,與消費者密切連結,開創新的商品流通模式。同時經由頻繁的交流,例如邀請雙方開誠布公討論生產者用藥或減藥的生產成本,詢問消費者願意購買的意願,在往來互動中,以消費行動實質支持生產者轉型友善農法,並且共同承擔轉型的風險。


圖:「好食機」的謝老闆用深入淺出的話語,引領大家看見不同的「經濟」面貌。

謝昇佑說:「理想可以很遠大,但實務要做現在能做得到的。」他不會去追求在現代社會很難達到的無獲利交易形式,而是透過貨幣經濟的體制,重新去定義商品、詮釋貨幣。最後,他特別提到,社會企業與社區經濟應該是同一件事情。目前在臺灣,社會企業比較像是在販售社會理念的企業。然而,如同先前提到的商業目的,是透過「交換」重新連結整合了因分工而分化的社會,企業目的亦是如此;在資本主義發展後,商業或企業卻是以追求本身利潤最大化為目的,而不是以創造更大社會團結為目的,使得「經濟」也因此離開了「社會」,自成一體。

他表示,「社會企業簡單講就是要把商業從資本主義當中解放出來,重新恢復商業的價值、社會的價值。所以我認為社會企業跟社區經濟本來就是同一件事。它的連結不應該是偶然,它應該是必然!」

從共同創作到共創經濟

從都市計畫到工業設計,再從前往工業設計師途中轉向服務設計,陳運成一直在跨界中,運用設計連接不同社群,讓更多人能參與共創。他說:「經濟這件事情是你怎麼看它,如果你相信的是『我不喜歡用錢來跟別人做交換』,就不要用錢來做交換。」不用貨幣交易這般美好的事,能在日常生活中發生嗎?他以上一次參加社造中心舉辦的論壇聽到的一段話回應,「每個人都是生產者,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定位,找到自己能發揮的事情。」

他舉自己的經驗作為例子說明,每年固定某段時期的週一晚間,他和朋友們在臺北華山的新生橋舉辦「Monday School」活動,邀請現代舞團、劇團與街舞團體的藝術家,帶領參加者一起跳舞、一起學習。活動在城市中的開放空間辦理,參加者沒有背景限制,也無需事先報名,都能免費參與。

而位在臺南,他與伙伴一手打造的「planett星球」,更是臺灣第一座由民間成立,結合共創空間,提供國際交流與串連服務的創意基地。不同國籍、不同專長的設計師或藝術家,都能在星球上交會碰撞。陳運成說星球有個廚房,時間一到就會有喜歡料理的成員,主動採買做菜與大家分享,甚至還包辦了飯後的洗碗工作。而這群知道非物質交換很好玩的創作者,更善用自己平面設計、動畫製作、室內設計……專長,共同激盪創意,策畫展覽,開放更多人一起參與。在創意的交流之外,資源的交換、技術的支援、靈感的迸發,都是星球的日常。


圖:運用設計連接不同社群,讓更多人能參與共創的陳運成。

近期他參與的「臺南市歷史街區願景工作坊」,是接受臺南市文化局委託,希望能由下而上培力自主擬定歷史街區提案社群的一項教育工作。這項工作事前花了很多時間盤點臺南社群的業務內容、組織力、文化生產力,經由研究分析找出社群的號召力與影響力,建置了「府城社群資料庫」。將未來能夠共同實踐地方願景的社群盤點出來之後,他們深入了解這群人的需求、想要學習的資訊或工具,再透過一系列講堂、學堂、工作坊的辦理,引進適合的講師、媒介外部資源,藉由共學、討論的過程,培養社群的公民參與和規劃街區能力。

處在公部門與地方社群之間,陳運成說很多人對於和公部門的接觸與合作都會有些批評,不過透過類似計畫的推動,公部門也可以顧慮到民間的狀態與需求,進到社區中設身處地去提供服務,並在互動過程中逐步建立關係。從中延伸出來的是關於服務與經濟的討論,他認為服務並不是我們想像的要去給對方什麼,「好的服務應該是有意義的體驗,有意義的體驗是互動的。」他進一步解釋什麼是好的服務系統,「有時候我是服務對方的人,有時候他變成服務我的人。雙方交換的不僅是金錢貨幣而已,而是中間的價值、故事、信念。聊得開心其實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陳運成認為,一個人每天起床到晚上睡覺之前,有很多能夠被服務的機會,譬如可能會肚子餓、身體不舒服,或是很傷心需要被安慰,這都是「人力資源」能派得上用場的地方。要讓人的生存或生活變得更好,需要與他人發生關係,可以透過合作或共創,讓彼此都能受益。而需求與服務中間的媒介,除了貨幣消費之外,在日常生活中還有其他更多的可能性!

多元的日常經濟在萬華

在有著綿密社會福利組織網絡的萬華地區深耕的陳德君,一拿起麥克風就開始點名來自萬華的朋友,熱情地大聲招呼。謙稱自己不擅長講話,比較擅長做事的她,開頭就指出多元的日常經濟要在社區進行的大前提是「熟悉度」或是「信任感」。她說,「熟」有兩種,一種是面對面的熟,另一種是網路社群上的熟。她自己習慣操作的是面對面的接觸,再運用地緣性社團將面對面的熟悉度擴散。而她創立的社會企業「萬華社區小學」,在去年嘗試推動的「小學冰箱菜」的實驗方案,就是以面對面同桌吃飯的方式,慢慢串聯起萬華人的情誼,共同分享暖腹溫馨的「好食光」。

陳德君說,冰箱菜的發想最初因為萬華地區有好幾個市場,市場的業者很多都是老朋友,收攤之後會把賣不完的菜拿出來分享。而萬華本身是個老社區,老人家多、隔代教養小孩多、年輕人外食多。離巢期的長輩烹煮少人份的餐點,總是少了一些興致,吃不完的菜色就躺在冰箱裡年華老去;年輕人吃多了外食不僅花費高,也感到疲乏。為了讓大家能有「生活的喘息」時間,萬華社區小學開放了很有「家」的氣氛的工作空間,讓大家能一起隨意坐吃冰箱菜。


圖:陳德君分享在萬華進行的日常經濟實驗。

最先響應的是一位當過記者,曾經出版食譜,目前在家照顧女兒的年輕媽媽。她把自己的一身好本領,還有煮飯的時間拿出來共享,在萬華社區小學的廚房裡,依照共食者的需求變出各種美味可口的料理。陳德君說,剛開始來吃飯的,多半是萬華的社福團體伙伴,大家聞香而來,邊大口吃飯,邊大吐苦水。隨著參與者的口耳相傳與臉書社團的推波助瀾,最近半年來行動逐漸發酵,愈來愈多附近的鄰居、獨居的長輩、外食的年輕人,紛紛上門共享冰箱菜。這也落實了當初設計冰箱菜方案的第三個想法,將「呷飯皇帝大」,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概念,透過讓身分背景不一樣的人在餐桌上相遇,在飯菜香圍繞下自然地接觸與交流,鬆動不同社會階級者對於彼此的刻板印象。

以「培力」和「草根」概念而集結的「培根市集」,是陳德君分享的另一個在萬華開展的經濟實驗。她說每季一次的培根市集並不日常,這個集結萬華十九個社團組織合辦的大型活動,需要很大的能量才能成形。培根市集的日常在於各攤位販售的產品,譬如台灣社區實踐協會在萬華陪伴兒少成長,為了協助青少年探索興趣,開發自我能力,青少年們在課程中完成的水壺提袋、手作編織這些日常用品就能在市集上販售。另外,社會各界捐助的物資、萬華店家贊助的小吃、身障者提供的按摩服務……,種種關懷在地議題、具有地方特色的產品都能在市集買到,部分收益也能作為公基金運用。「培根市集就是希望能共同發聲,讓萬華這種很活絡的網絡關係,誰照顧誰,誰提供什麼,這種地緣互助的關係能被看見。」

分桌討論要幹嘛?!

講者分享過後,與會者隨即分成三組,在光潔的老磨石子地板上移動,圍繞著大桌子,在桌長穿插引導下,從生疏到熱絡,討論社區互助、社群共享、環境教育三個與日常經濟相關的主題。社造中心事先準備了海報與色筆,讓討論者能將過程記錄下來,還安排了三位來自東吳大學社工系的實習生擔任觀察員,隨桌觀察及參與討論

在社區互助這一組中,來自「土也社區工作室」的桌長郭琬琤,率先分享了自己工作的洲美地區仍存在傳統農村互助模式,近年來卻面臨了土地徵收與開發的問題,這也獲得來自公館蟾蜍山的伙伴們的回應。有著獨特眷村文化的蟾蜍山,先前同樣遭受到土地開發的壓力,眷村中原本充滿人情味的鄰里互助、資源交換模式,在都市化的進程中改變了風貌。而最近一段時間,蟾蜍山居民透過認養生活周遭綠地進行植栽與環境教育,試著拉近社區中人與人、人與環境的距離,卻因土地產權問題而無法自由運用綠地上的收穫。討論過程中,有伙伴建議未來也許可以從認養朝向承租,收成所得透過公基金等方式回饋社區,盈虧自負的合作方式,創造社區經濟的正向循環。


圖:分組圍坐在一起,分享各自對社群互助的想法。

傳統社區的各種互助模式是對資本主義生活的一種解套,在討論中眾人慢慢聚焦的這個想法,也許是未來發展社區經濟模式的基礎,只是在那之前,還有許多框架需要被打破,許多困難需要先克服。如同觀察員段可薇所觀察到的,「當一個區域面對多方利益衝突時,往往牽涉到各自的利益與土地所有權等問題,在這些利益分配問題尚未解決之前,是很難去談合作的。而目前社區的發展通常被資本主義的框架給限制住了,透過這場討論則讓我開始思考,如果我們能夠對於經濟有更多元的想像,或許就會有不一樣的方式去面對那些利益與價值,可以更團結,形成自己社區互助的模式。」

由地下勞動合作社共同發起人李仲庭擔任桌長的第二組,討論的主題是社群共享。桌長李仲庭先分享團隊在萬華經營「南機拌飯」,透過空間改造利用,推動社區共享經濟的作法。接著,伙伴們開始針對社群(community)的定義、社群共享要分享些什麼、共享的交換互惠是基於什麼關係才成立的三個問題,有了一番熱烈討論。

在定義community的部分,認同感與歸屬感是很重要的因素,在一個社區或一個社群裡會被視作「我們」與「外來者」的差別,往往在於跟原本那群人互動的深度,而這深度也影響到自己對那裡的歸屬感。社群共享的互動則有不同的類型,例如物資交換、技能換工、勞務交換,或是空間活化與使用經營權的交換。討論到後來,伙伴們也漸漸凝聚共識,交換的方式有很多種,在經濟之外也會擾動不同面向的的關係,因此共享互惠的經濟需要更細緻的基礎。這桌伙伴歸結出一個想法與所有人分享,「共享是建立社群——人跟人互助的一種手段;當社群有了更深的認同與歸屬後,才能再做更複雜與更大尺度的共享。」


圖:不同背景的參與者能在分桌討論中暢所欲言、交流對話。

運用所學成立 善步‧地方教育工作室,在不同社區推動環境教育的曾毓仁,面對有社區工作者、商圈理事長、設計師、社工、資料庫建置者等不同背景的小組成員,他先請大家思考環境教育的意義,並拋出一個問題,五百年前的人們需要環境教育嗎?以此收攏每個人對於環境與教育不同的想像之後,引導出「環境教育就是為了保護環境,推動教育的方法」的觀點。他接著請大家談一談自己對於環境教育的需求是什麼?以及在工作與日常生活上,能扮演什麼角色來推動環境教育,還有環境與經濟的關係。

分享的同時,也呈現了每個人對於環境與經濟連結的紛雜看法。有的人想的是透過自己的工作,把環教資訊與資源整合轉譯,傳遞給大眾;有的人希望能把自己社區變成環境教育的場所;有的人則提出把在地文化素材轉化為環境教材,用於導覽體驗。這時有伙伴提出,「環境是發展永續經濟的基礎,環教能促進環境經濟多元發展」的想法,而引得眾人拍手叫好。隨後另一位伙伴也補充,臺灣從2011年開始實施《環境教育法》後,對國內環境教育的推動有助益,不過公部門舉辦的免費環境教育課程,有時也會排擠到民間推動環境教育的空間,這樣的作法立意良好,操作方式卻可以再細緻討論。

稍後各桌分享討論的內容時,有伙伴回饋,談環境教育沒談到「循環經濟」太可惜了!循環經濟未必是貨幣交易,也可以取決於自然,它的核心概念是對於大自然的尊重與利用。


圖:分桌討論結束後的各組內容分享。

主持人周睦怡也分享兩個與環境教育有關的案例,大學團隊與社區合作過程中,發現地方有不知源頭的污染源排放的問題,所以特別策劃「環境污染小旅行」,帶著居民認識居住的環境,也吸引學生想要一探究竟。還有某個社區推出「落寞的小旅行」,許多參加者以為是心靈成長之旅,卻沒想到卻是一趟社區閒置空間巡禮。以此突顯除了人的心情會落寞,空間也可能會因為被人們閒置、遺棄而落寞,喚起大眾對於社區空間活化的關心。


圖:在主持人的邀請下,參與者以一句話回饋當天的活動。

類似的理念,實際上談的是「在社區工作中怎麼樣一起玩會很有趣」。就像這場沙龍講者的分享與圓桌討論,在流程安排上,透過講者、桌長與討論主題的設計,帶領不同背景的參與者逐漸認識和想像社會經濟、團結經濟與社區經濟。與會者不只是被動聆聽、接收訊息,也需要腦力激盪,提出自己的想法與別人交流,從中獲得刺激、回饋,而覺得有意思、有收穫,也能認識不一樣的人,知道其他社區中正在發生的事情。另一方面,對於多元日常經濟的探索與運用,也同樣需要一些好玩的事情或有趣的操作方式,把平常不太會互動的社群重新串聯起來,在過程中找到可持續的新經濟模式。

未來也期待這樣有趣好玩的事,可以在臺灣各個社區中發生。如同好食機的謝老闆分享他參與推動審議民主經驗時所提到的,「把這種集體討論、審議民主帶進生活」,「從我們習慣的集體生活脈絡下,去長出我們共同討論的文化,或是更有效率的共同討論模式」。從禮堂到廟口,由審議到參詳(tsham-siông),也許更多社區的發展與經濟的可能性,會在日常的討論、合作與行動中,長出顏色繽紛又各自精采的面貌。